第33章 离歌别宴 (〇七)-《小姐有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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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个慌张无措间,她扬手掴了他一耳光,打?得?十分响亮,打?完调头就跑,跑着?跑着?露出一脸骄矜快乐的笑。

    剩下?良恭在原地?发懵,后头醒过神来想。坏就坏在这该死的酒与夜色,都是能弄得?人昏头昏脑的东西,把色慾和理智都一时间搅糊了。

    次日再见,两?个人都装作没有那一吻。良恭是在躲避,妙真则是在等着?他来表明。

    等了几日,他那头毫无动静,疑心是她打?了他的缘故,所以他没敢来。再等等好了,反正不信他不急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信心,莫名笃定他就是有些喜欢她,只是嘴上不肯承认。谁要惯他那点脸子?她才是一向受人宠惯了的。

    不全然是这么回事。得?到太多爱的人难免会得?到同样多的恨,恨也不过是爱的另一面。有时候算来其?实不大划算,爱多半是锦上添花的东西,恨却是落井下?石,致命的。

    杜鹃恨她,妙真晓得?,那种浅白的恨意想不发现也难。不过因为明白了其?中的缘故,反而有点得?意,也格外宽容。在寇家多住些日子,杜鹃私底下?的言语里越来越有些夹枪带棒,妙真也都在心里主动原谅了她。

    这日杜鹃实在闲得?很,只能鹿瑛屋里去说话。这家拢共就她们妯娌两?个,她也没别处可去。况鹿瑛是个顺从脾气,她压她压惯了。

    不想妙真大清早的竟然也在这里,穿一件茶色薄衫,驼色的裙,脸上好像是匀了妆,光彩照人得?很。杜鹃走近了看,又没发现任何胭脂痕迹。

    她心里更嫉恨了,故意将榻上姊妹俩来来回回地?看,“从前听他们说你?们姊妹俩长?得?像,我看倒不像,也不是一个娘生?的。我看呐,妙真的眼睛生?得?就比我们二奶奶的大,脸盘子也圆润些。我们二奶奶的脸盘子太瘦,像是在家受了什么虐待似的,吃惯了苦的样子。妙真的眉也比我们二奶奶的黑,你?是画的么?”

    哪个女人经得?住这样比?鹿瑛心下?很是尴尬,人家都这样觉得?,只是少有人说,怕伤她的自尊。

    杜鹃是不怕伤她的,鹿瑛就是被?伤着?了也不好露出一点来,怕人家觉得?她嫉妒。

    她只装作没听见,够着?脑袋喊丫头上茶。又说:“大嫂子难得?有空过来坐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闲人一个,又没有姊妹兄弟来往,不比你?们。”杜鹃自己搬了根马蹄方凳在榻前坐,也很矛盾,想离近些,好在妙真脸上找到一点瑕疵。

    她问妙真:“你?没出去外头逛逛?”

    妙真道:“昨日跟着?姑妈去陈家坐了坐。”

    杜鹃心里把她与寇渊想得?越坏,越愿意验证它的真伪。又故意说:“你?渊哥哥怕你?在湖州无趣,还跟我说,天气热起来了,叫我到哪里去也顺道带着?你?出去走走。别看你?渊哥哥常在外头忙,心里还是牵挂着?你?的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哥哥嫂嫂惦记。”妙真只想着?躲开,因为是胜利的一方,躲也躲得?趾高气扬。

    她立起身,没有半点窘顿,“我忘了,白池刚才起来说有点不爽快,我要去向姑妈讨点药给她吃。大嫂子,你?在这里坐,我先去了。”

    鹿瑛欲言又止,追到罩屏外拉着?她嘁嘁说了几句才转回来。

    杜鹃已挪到榻上坐了,懒洋洋地?端着?身子,“你?瞧,我一来她就走了,好像我哪里得?罪了她。我是不是真有哪里得?罪了她啊?”她欠着?身子微笑,带刺的眼睛紧盯着?人,叫人不知该如?何回答。

    “大嫂子瞎想什么,我大姐姐还怕是她得?罪了你?呢。”

    “竟有这回事?她哪里有得?罪我的地?方?”

    “还不是刚来时说你?那珥珰的话。我这姐姐心是最?好的,只是说话直,常常得?罪了人也不晓得?。”

    不提则罢,一提杜鹃心里便?是旧恨叠新仇。她却豁达地?摇摇手,“那算什么,我根本不放在心上。你?看,你?们姊妹多要好,我真羡慕,我就没个兄弟姊妹。方才你?们姊妹俩说什么悄悄话呢?”

    鹿瑛只怕她认为是在说她的是非,忙笑,“没说什么,就是两?句闲话。”

    “唷,闲话还要背着?人说?”

    鹿瑛感到身心俱疲,因为妙真的缘故,杜鹃待她的态度又咄咄逼人了几分。她不由得?想,妙真还真是个祸害,走到哪里都招人嫉恨,她还要受她的牵连。

    她只好如?实交代?,“不是,是说银子的事。快端阳了嚜,大姐姐硬是要给我拿二十两?银子,说她到咱们家来,总是累着?我,给我做节下?的费用。哪里用得?着??我不要,她非要给。”

    杜鹃噙着?笑,“给你?你?就拿着?,难道亲姊妹间还讲这个客气?况且我也是知道的,大妹妹在家最?讨舅舅舅妈的喜欢,她这里给了你?,他们自然会贴补给她。再说,二十两?银子在她不过九牛一毛,她拿出这点不痛不痒的钱来就能做个人情,自然是乐意的。”

    鹿瑛沉静着?,原本还有些受之有愧,经她一说,觉得?要得?再多也于心无愧。连外人都知道她们姊妹间是不公道的。

    杜鹃见她不说话,只是低着?脸思索,知道那些话是说进她心里去了。也就迤然起身,辞回房中。

    恰好寇渊这时才从外头回来,顶着?个大太阳,晒出一身汗,正在榻上吃茶。

    杜鹃一看见他就没好气,“你?那蜜妹妹到底什么日子走?”

    给她这么一问,寇渊那身汗又变作冷汗,生?怕与她吵。他倒不是怕什么,就怕吵起来没完没了,闹得?人耳根子疼。

    “你?怎么不吱声?舍不得?她走?哼  ,我就说嚜,两?个人互相舍不得?,都瞧着?我是个多余的。我妨碍你?们了,我合该去死。”

    她在榻前踱来踱去,寇渊给她这细碎的步子弄得?心烦意乱。只得?照实讲,“嘉兴那头来信了,舅舅舅妈叫她在这里多住些日子,家中有些杂事忙乱,恐怕要过了夏天才来人接她。舅舅舅妈又让人捎了银子过来的,又没花着?咱们家的钱,你?不必急。  ”

    反劝得?杜鹃直冒火,一手拍在炕桌上,“我是为钱?!我为什么你?心里明白,少跟我装得?没事人似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又是哪里得?罪了你??这些日子你?也是看在眼里的,我可是成日不在家,连见她也少见,不过偶然在太太屋里打?个照面。为了不叫你?生?气,我连话也少同她讲。”

    “眼没见,备不住心里怎样想呢。只怕都要害上相思病了吧?”

    寇渊几多无奈,“我懒得?跟你?说。”只得?借故往织造坊里去避身出来。

    走在园中,想着?杜鹃方才问人什么日子走,简直不像个主人家的样子。他只怕她晨起恼怒得?口无遮拦,真在妙真鹿瑛跟前这么说了,岂不是伤了亲戚情分?

    他到处为自己搜寻着?充分的理由,终于把脚步一调,转到妙真这里来。还在洞门前就听见人喊了声“大爷”,掉身瞧,是妙真的小厮。

    “大爷,这大晌午的过来,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?”

    寇渊记得?良恭,觉得?他是奴才没个奴才样,少爷也没个少爷相,殷勤得?很假,客套得?很虚,眼里时时藏奸。但办事倒有些能为,不论妙真要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,他都能找来。

    他不大喜欢他,剪起条胳膊,抬着?眼不大看人,“我来看看大妹妹,不知她这一向在家里住得?可好?”

    良恭因为妙真上回说过的那些话,也留心起这寇渊。见他成日只顾忙生?意上的事,为人也算端正,觉得?妙真的话有些添油加醋的成分。他本不大相信,却持着?宁可信其?有不可信其?无的态度堤防着?。

    “都好,大爷请放心。”良恭殷勤地?笑着?,见他点过头还要往里进,他忙上前拦阻,“大爷,我们大姑娘这会在午睡呢,有什么事等她睡醒了我告诉她。”

    寇渊不待与他废话,铁了心要见妙真一面,“多日不见大妹妹了,就算叨扰她,也得?问候问候。怕她在这里有什么不便?宜,又不好意思不讲。”

    “您客气,没什么不便?宜的。”

    “是大妹妹搁下?了什么话,不想见我?”

    “哪有这回事……”良恭刻意笑得?为难。

    寇渊忖度须臾,掉头要回去。不曾想妙真倏地?哪里冒出来,十分热络地?来请他,“渊哥哥,你?怎么得?空到我这里来?快请屋里坐,这大太阳底下?站着?,晒出一身汗。”

    “要过来瞧瞧你?,听见你?在午睡,就不好打?搅,正要回去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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