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一枚银币的重量-《谁说李寻欢不能用手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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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说到城主府……”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佣兵压低了声音,神秘兮兮地说道,“你们记不记得,老城主还在的时候,城里是不是有个传说?”

    “什么传说?老城主养了一窝私生子的传说吗?”旁边的人哄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不是那个!”醉佣兵摆了摆手,“是关于他一个女儿的。据说生得跟天仙似的,但天生带灾,克死了她母亲。老城主就把她藏起来养着,宝贝得不行。后来老城主一死,新城主的老娘,那个老巫婆,立刻就要弄死那个灾星。结果,人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。”

    “八成是被卖到哪个见不得光的窑子里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谁知道呢。可惜了,听说那脸蛋,那身段……”

    闲言碎语,像无数根线头,在李寻欢的脑中飞速地交织、拼接。

    老城主的私生女。

    新城主母亲的追杀。

    神秘的失踪。

    安娜。

    那张总是低着头、怯生生的脸,在她那身粗布麻衣下,依稀可见精致的轮廓。那双总是躲闪的眼睛,如果洗去恐惧,会是怎样的颜色?

    他不动声色地输掉了手里的最后几个铜板,在一片嘲笑声中,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地下酒馆。

    谜底,已经揭开了一角。

    那个管事老头,不是在折磨安娜,他是在用一种最残酷的方式,保护她。让她变得卑微、肮脏、不起眼,让她活在所有人的视线死角里。他答应了新城主的母亲,会让这个女孩“活在痛苦里”,以此换取了她的性命。同时,他又守着另一条底线——“不会让城主的血遭受过分的屈辱”,所以,他会阻止任何试图对安娜进行身体侵犯的行为。

    这是一个复杂的交易,一个冷酷的承诺。

    而安娜,这枚棋子,就是解开整个“裘德酒馆”谜团的钥匙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深夜。

    李寻欢回到了“裘德酒馆”的后院。他没有走门,而是像只狸猫,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,落在一堆废弃的木桶后面,没有发出半点声响。

    他换回了“加雷斯”的身份,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蛮横而愚蠢的表情。

    他没有立刻回护卫宿舍。他绕到了厨房的后窗。窗户开着一条缝,透出微弱的灯光。

    厨房里,安娜正蹲在地上,借着一盏油灯的光,清洗着堆积如山的餐盘。她的动作很慢,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。

    白天那个胖厨娘早已不见踪影,整个后厨,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
    她的手背上,白天被瓷片划伤的口子已经结了血痂。此刻,长时间泡在冰冷的油水里,伤口被泡得发白,想必是刺骨的疼。但她好像已经习惯了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
    清洗完最后一个盘子,她站起身,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腰。她从灶台的角落里,拿起半块黑面包,小口小口地啃着,那是她今天的晚餐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后厨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
    走进来的是那个戴单片眼镜的管事老头。

    他没有看安娜,只是径直走到一个上锁的食橱前,用钥匙打开,从里面取出一小壶牛奶和一个白面包,放在了桌上。

    然后,他头也不回地对安娜说:“吃完赶紧收拾干净,明早送奶的来之前,我不希望看到任何痕迹。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,依旧是那种不带感情的、发布命令的语调。

    说完,他便转身离开,顺手将门带上。从头到尾,他没有和安娜有任何眼神交流,也没有多说一个字。

    安娜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牛奶和白面包,足足愣了十几秒。然后,她才像做贼似的,飞快地环顾四周,确认真的只有她一个人。

    她放下手里那半块坚硬的黑面包,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还带着温度的白面包。她没有立刻吃,而是先凑到鼻尖,深深地吸了一口那股香甜的麦子味道。她的眼睛里,第一次,流露出一种不属于恐惧的情绪。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、对美好事物的向往。

    窗外,李寻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

    他心中已经有了全新的计划。

    这个计划比直接用迷药或者暴力胁迫要复杂,但更安全,也更符合他“准则高于一切”的信条。

    他需要成为安娜那片黑暗世界里,一道无法解释的光。

    不是温暖的光,那会引起警惕。而是一道怪异的、扭曲的、时亮时暗的光。

    他耐心地等待着。

    等安娜吃完了那份“奢侈”的宵夜,仔细地收拾好一切,然后端着一桶泔水,从后门走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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