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玉屏春冷 (〇四)-《小姐有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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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良恭不忍相告,编些话哄她?,“去时安老爷不在家,安夫人倒是问了好?些话,还说本?来要来瞧你?的。可眼下不是议亲的时候嚜,他们那头也忙得很,想等五月初三带着礼一并来瞧你?。”

    说到婚事,妙真有几?分怅然,感慨这?亲事张罗得真不是时候,她?乱七八糟的一片心里,顾不上?体会一点临嫁的欢喜与雀跃。或许根本?没有。

    她?看一眼良恭,招呼他进来自己?倒茶吃。想到自己?是要嫁人了,也就在心里彻底宽宥了他与易清小姐的事,想着这?些小事都不要紧了,反正她?也是要嫁给别人,没有要求一心一意的资格。

    “我晓得表哥虽然有了功名?,还没封官拜马,安家一定?还是有些张罗不起。你?下回去时,倘或姨父太太问起,你?就告诉他们,不必大操大办,如今这?情形,从简就是了,我也不讲那份风光了。”

    良恭在案前搁下茶壶,衔着茶盅转来一张嘲弄的笑脸,“你?如今也晓得屈尊降贵了。”语气却是无限的怜惜。

    妙真对着他翻了记白眼,“我就不知道体谅人家的难处?你?怎么总看我是那骄横得不讲理的人?”

    她?是低了头,要像随心所欲那是再不能够的事,凡事都只讲个“过得去”。在如今这?困顿情形下,这?份婚姻在她?是“很过得去”的,而心底另一份感情,只能是委曲求全?。再要叫她?刁蛮作怪,也是缺了点精力。

    良恭放下茶盅走来,两手撑着炕桌歪着脸睇她?,也不再避忌什么,想着是看一眼少一眼,多一眼就赚一眼。

    妙真的脸给他看红了些,瞪他一眼,“要坐就坐,不坐就滚出去。”

    他就坐下,还是盯着她?看,心下恨安阆不知好?歹,他觉得她?配得上?一切人的爱。

    妙真把脸摸了摸,“你?老是盯着我做什么?我脸上?有东西?”

    良恭笑着摇摇头,顾不上?自己?这?一份心酸,要趁热打铁哄她?高兴,便把在外头买来的胭脂膏子摸给她?,“颜色有四五种?,这?样花那样花做的,我也辩不清。这?盒掌柜的说是添了珍珠粉,珍珠总是好?东西吧?”

    妙真把那圆圆的小瓷盒子打开嗅了嗅,瘪嘴道:“多少钱买的?”

    “十个钱。”

    在这?脂粉头油上?头,妙真是内行。她?狠狠翻了两眼,“哄你?个没见过市面的傻子呢!十个钱想买珍珠粉,不如去做梦。我从前使用?的都是一二钱银子一盒。”

    “是么?”良恭从未在市井内吃过亏,很有不服气,特地走到这?头来挨着她?坐下,拿过来自己?嗅嗅,也闻不出个所以然。

    妙真调转身子对着他,看着他那鼻子一抽一抽的,发着“咻咻”的声音,觉得好?笑,“都是花香,能闻得出什么好?坏来?”

    他那鼻子从顺着她?的胳膊往上?嗅,妙真笑着拿手推他的脸,“你?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试试能不能闻出个好?坏。”他一路闻到她?眼皮前,间?隔的距离犹能听见彼此的呼吸。

    他这?两日舍得不避讳地表现出一种?亲昵,不外乎是想给她?增添一份骄傲,因为她?的骄傲也许会在另一个男人那里受到打击。可是妙真不明白,以为只是男人本?能的好?.色,她?也愿意给他占一点点便宜,也许同样是出于某种?本?能。

    她?咯咯笑着,感到他的鼻息呼在皮肤上?,吹到骨头缝里去了,酥酥痒痒的,整颗心都在颤动着。她?一面拿手假意地推着他的脑袋,一面又把脖子仰起俩给他嗅。假如她?还有一份轻盈的,不问前因后果的快乐,那就是在此刻了。

    良恭晓得玩笑该点到为止,但?眼睛在她?乳白色的皮肤上?留恋难舍,有刹那的冲动想扼住她?的脖子,把她?的命挽在手中,把她?整个人屈服在身下。

    也不过是想想而已?,实际上?他连把嘴唇贴上?她?的皮肤也做不到,只用?句玩笑话将股冲动化干戈为玉帛,“嗯,香得很。”

    妙真低下脑袋,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点隐忍不发的暴戾,而这?暴戾又是缱绻的意味。她?心有触动,也学他的样子凑过去,抽着鼻子在他脖子边嗅着,“嗯……你?仿佛是臭的。”

    良恭垂眼看着她?腮上?皮肤,感到密密麻麻的慾望在本?能窜动。他心里觉得自己?可怜又可耻,只怕再玩笑下去无法收场,便把脑袋偏着让了让,整个人也错开一点,又捡起那盒胭咕哝,“好?个老东西,敢骗到我头上?来了,他娘的,明日就去砸了他的铺子。”

    听得妙真骇异不已?,抬起眼来看他的侧脸,觉得他这?张起伏险峻的皮子底下不知藏了几?个魂魄。但?不论那一个,总是给她?惊喜。这?人真是有这?点本?事,常在她?下决心抛弃心底这?份感情的时候,又叫她?重新爱他一点。

    良恭察觉她?的目光,神色有些不自在,斜下眼一笑,“我说笑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?才不是说笑。”妙真调正了眼,对坐在他旁边,抱着膝盖对着他好?笑,“你?一定?常做这?些坏事。”

    “何以见得?”

    “我猜的。”

    他瞟她?两眼,暗昧地笑一下,“哪种?坏事?”

    妙真脸上?一红,又不说了,身子一前一后地慢慢摇着,“你?做的坏事,一定?是罄竹难书。”

    “你?不说出来,就是栽赃陷害。”

    她?知道她?说的“坏事”和他说的不是一种?,想着有些不知所措,连耳朵也滚烫起来。便一抬手,把胭脂膏子由他手里夺回来,走到另一头去坐,“凑合着用?好?了,不好?再像从前那样挑三拣四了,只要搽不坏脸就成。”

    他歪在黯淡的角落里审视她?那臊红的脸,怕再就此话说下去一发不可收拾。便转而调侃,“稀奇,你?如今也能体谅人了。”

    心里明白她?这?潜移默化的改变是迫不得已?,所以为她?感到几?分哀痛。

    妙真提着胳膊将胭脂膏子放在炕桌上?,眼盯着那盖上?绘的牡丹花微笑,“我要是还像从前在家时那样横行霸道,那才真是傻。”

    他低声咕哝,“我情愿你?傻你?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他提起精神来笑,“讲你?的坏话,要不要听?”

    妙真噘着嘴剜他一眼,把目光放到窗户外头去。阳光还是白,明晃晃地照着院门外假山后头的一棵芭蕉,绿得惨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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